《证词》——忽然蹦出来的一段

@其实是黄油啤酒的把酒论道。感激不尽感激不尽,苦于最近实在没时间更新,贴篇初稿里很喜欢的段落凑数(这算什么?


骑车从中山路向南,在珠江路口往东转,快到将军巷的时候,可以看见细细长长的秦淮河。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骑,在北安门街口南边可以看见一座横跨河面的平桥,桥的另一端正对着远处的明故宫。秦淮河水量丰沛,在冬季也不见减少。顾嘉音骑到平桥上,两侧的河面让他有点分神。战争还没有来到的时候,从中午开始就会有游船在河面聚集,大的容得下二三十人,舱里雕梁画栋,是水上的宫殿,小的南京人叫“七板儿”,顶着个小棚子,栏杆漆成淡蓝色,供一两人闲乘游河。而在此时此刻,船和人都看不见了,河面静得没有一丝澜文,嵌在两岸的河房中间,碧阴阴的,像又厚又平的磨砂玻璃。

从城市卷入战火直到今天,日子算足也不满一个月,可所见所感都已面目全非,一并连同他的处境和心态。一个月之前他从没有真正考虑过死亡。他是医生,生死都目睹得太多,它们于他也就像玻璃窗面外的景物,贴得再近也终究隔着透明的一层。直到最近他才意识到死亡也在朝自己袭来。确切地说是几天之前,当小林第二次来过鼓楼,当他在圣诞之夜把最终决定告诉威尔逊,他忽然想到,死亡这是真的来了。临时正腐在后天就要成立,医院的事情必定有一个了结。因此这几天他都在等待小林再次来到。他可以肯定他会亲自来找他,之前的两次对峙,他从这个日本人身上很清晰地感受到征服的欲望。在某一方面他和他很像,他们都是那种看重精神胜利的人,他无法奢望在拒绝对方之后还能生存。他也许会死于暗杀,也许会像小林说的,被“比杀人更有效的方式”折磨,最终失去活着的勇气。无论怎样,他所能预见的都在指向死亡。这是荒诞又真实的感受,放回一个月之前,他无法想像自己将以何种心态面对。他是普通人,自然可以高傲、任性和自私。何况他还有太多的牵绊在西南故乡。他的父母,他的哥哥,他的妻子,他和她的孩子——那个三岁的胖小子,在船上推开他的照片,说,这个不是活的,活的才是爸爸。既然这样,他何以要求自己成为殉道者呢?他所面对的那么大,自己又那么小,生死都如粉笔作画,轻轻一擦就灰飞烟灭。如果他死去,一切的意义又在哪里?但命运终究洗涤他,让他在至关重要的时刻遇见至关重要的人。年轻的宪兵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去,他们一起仅仅经历十个日夜,他三十年的人生轨迹却要永久地改变了。所以,他想,何必再去辨析意义。意义是旁观者的考量,决定却是当局者的权利。他决定拒绝日本医院,拒绝本身就成了意义,他把决定坚持下去就是意义,而在今后,当他感受到志远于幽冥处投来的目光,他可以坦然向他回望,这就是意义。

当他想清楚这一点,他确信自己可以迎向最终的灵魂决战了。他只是没有想到,在这之前,故事还会多出一点旁支——他终于知道十三师团的野战医院地址,借药的事情也就多了一线希望。但死亡也可能因此而提前来临。毕竟他是一个中国人,要穿过城市,闯入日军医院,再开口向军医借药,这些环节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是致命的。所以昨天当他从贾彦和那里听到信息,他在办公室里给妻子写了一封长信。信里他细细解释了一切,这是为她,也为他们的孩子。他假设她收到信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人世,求她不要将死讯告诉父母,但当儿子长大,她应该让他了解一些东西,比如他是如何爱他,比如他并不是有意离开他,他直到生命最后一段都在惦念他和妈妈。随后他把那枚十字架摘下来,小心翼翼放入信封。他自小陪着父母上教会,这东西一直随身带着,但这样的经历并没有日积月累衍生出信仰。成为信徒之后他仍旧处于一种摇摆的状态,十字架挂在胸前,心灵却时而游离。可是现在,当他经历最为黑暗的时刻,当生死成为切肤之痛,他却和他所信仰的更贴近了。从一些人们身上他看见了拯救,死亡也就不再狰狞可怖。他把这些想法写在了信中,切愿它们带给妻子慰藉。之后他给威尔逊留了一张字条,同家信一起放进抽屉,没有上锁,这样,如果他们发现他一去不返,可以按照字条的请求帮他把信寄往重庆。下午快下班的时候,他去威尔逊的办公室向对方告了一天的假。在那时他意外得知一个好消息:之前到安徽避难的两名医生新年之后将会返回鼓楼。他不知道这是否冥冥之中补偿,但这给了他鼓励,若是最坏的情况发生,他至少不必担心医院的运转受到影响了。

他重新蹬上车朝南边骑去。明故宫附近的风很大,在废墟上空盘旋,发出呜咽的声响。到了中山东路,再向中山门的方向骑几分钟,就到了那家野战医院。医院是一幢未被炸毁的建筑改造成的,有两层高,前门临着大道,门上悬着一面太阳旗。巨大的旗帜在北风中猎猎翻动,两个卫兵在旗下严肃地站立着。顾嘉音把自行车锁在路边,进入医院的时候,很意外地没有受到阻挠。后来他才知道,这是因为小林已经早一步进入医院,并且向卫兵授意放行。

他沿着过道往深处走,两侧都是病房,阳光透过窗户,再经由门缝投上走廊,从病房一端望向另一端,可以看见明与暗整齐地交错。屋里听不见风声,阳光显得十分耀眼,灰尘在光柱中跳动,密集得让人窒息。这里的条件比鼓楼差出一大截,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又潮湿又肮脏,重病室门口盘旋着腐烂的气味。到处都是缠着绷带的人,个别的坐着看书,大多数无精打采躺在床上。每个人都神色低沉,看上去又黄又瘦,如果不是穿着军装,他们和鼓楼的病人几乎看不出差别。右边病房一个伤兵在换药,抓着床单大声喊叫,他的背上沿着脊椎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,军医站在旁边,脚下堆着血纱布。隔壁有人在喝酒,看见顾嘉音以为是领馆随员,大声喊:“喂,领事先生,我们的食物太糟糕啦,带点慰问品来呀!”

在尽头的一间病房里,一个少尉军医在安慰着伤员。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,声音也很温和。“……这么说的确是让人很沮丧,但也要想到好的一面啊。现在占领了南京,或许战争就这么结束了,到了凯旋之日,你们可就是最有荣誉的了,毕竟是攻打南京时负伤的呀!”

嘉音默默看着他的侧影,很久才唤了声“坂田君”。对方回过头,看见他先是一愣,之后就从座位上跳起来:“顾君!”他朝病人们鞠躬表示失陪,握着嘉音双肩仔细端详,这才拉着朝二楼去。“没想到你还在南京!最近怎样?到我办公室去吧。病房里的人可不想看见……。”“看见”之后的三个字说得很轻,嘉音还是听见那是“中国人”。

他的办公室很狭小,桌子又丑又旧。他请嘉音入座,朝四周环顾一圈,表情有一点局促:“可惜我这里没有茶——我记得你是很喜欢喝茶的。”

“不用这么客气的。”嘉音说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?”

“我听说十三师团在这,就想过来找找你。”

“找我什么事?”

嘉音犹豫了一下,说:“来看看你。”

坂田笑了,轻轻搓着双手:“被老同学看见这时候的样子,真是狼狈呀。你呢,这些日子还好么?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“真没有想到你还留在南京,否则我早该去找你!还在鼓楼医院么?”

“还在。”

“你们那里也不容易吧?如果有什么难处,请一定告诉我。”坂田端详着面前这默然的朋友。“想起来,有五年没见了吧?同窗的时候,就可真多谢你借我那些笔记呀。以前的老同学,你还和谁有联系么?”

“跟北野联系过,后来断掉了。”嘉音说:“其他人我都没什么交道。”

坂田点头:“那时也就是咱们三个人走得最近了。”他停顿片刻,忽然说:“你不知道吧,北野君死了。”

嘉音一愣:“怎么会?”

“他在第三师团的卫生队,从苏州往常州行军的时候跟几个人掉队了,都是卫生员和伤兵,路过一个村子,被村民捉住活活打死了,只有两个担架员逃出来。——很可笑吧?士兵杀人放火、到处作孽,死的却是北野那样的人。……你知道他喜欢中国诗歌,在苏州的时候还专门去寒山寺买了张继的诗碑拓本,就是那首‘月落乌啼霜满天’,还托人带了一张给我。我居然是先听说他的死讯,之后才收到拓本的。”

办公室临街,窗外就是中山东路。路对面是一片商铺,早已经烧得面目全非,再过去有一幢高楼,三层以上全部被炸毁了。嘉音将目光投向那些残垣,很长一段时间,他无法对坂田的话作出任何反应。沉默在两人中间古怪地横亘,过了一阵,坂田叹口气说:“不瞒你说,我现在整天盼着休战——医院日子也不好过啊。前段时间朝南京进军,一路补给跟不上,野战医院没有药,士兵的伤口化脓长蛆,就用竹片刮一刮,还要等很久才能轮得到。就是现在驻扎下来,饭菜还是一塌糊涂。”他自嘲地笑了,摇摇头说:“算了,以你我现在所处的位置,跟你抱怨这些实在很尴尬。——你们医院怎么样?这段时间也不好过吧?”

嘉音沉默着,感觉莫名的郁结在胸口堆聚。面前这个人,在长崎的时候是少数可以同他畅所欲言的人。到如今,他的音容没有改变,他也仍旧向他畅所欲言,但他坐在那里,穿着和这大楼里的人一样的军服,他的亲切让他无言以对。他于是只能沉默。

坂田也在望着他:“我知道你不爱开口诉苦,可是现在的局势,你我之间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。你有什么需要请一定告诉我,也许我可以想想办法。毕竟现在我们有补给了。”

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,躬起背在脚边的小立柜中翻动了一下,直起身子的时候,手里捧出两盒肉罐头。“是慰问品,入城式那天发的,一直没有动过呢!”

他把罐头从桌子上推给顾嘉音,中国人默默坐着,看着他,终于伸手把罐头推了回去。

这让坂田不好受了。他说:“懂得你的想法了。‘不能接受敌人的施舍’,是这回事么?可是顾君,我们是敌人吗?我是个医生,没有伤害过中国人。在长崎的时候,我从来没对中国人使过坏,我也一直把你当作真正的朋友。现在因为日本和中国打起仗来,这些就改变了么?战争这种事情,应该由我和北野这样的小军医来负责?”

嘉音的嘴唇动了动,犹豫了好几次,最终说:“我谢谢你的好意。食物你留着,我自己还能对付。我是另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。”

“你说!”

“……能不能借我一些药?”

“药?”坂田吃了一惊:“你病了?”

嘉音垂着眼睛,掏出一张纸,低头看了一会儿,这才双手递给他:“我没事,是替病人借的。我保证尽快还给你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还有点嘶哑,像是在和很复杂的情绪做抗争。

日本人接过纸条,发现是一张清单。他看着上面的药名,又抬头看看顾嘉音,想要说些什么,最终却陷入沉默。

“你帮帮忙。”嘉音说。坂田仍旧沉默,他便说:“我知道你们也不好过,你能借一点就是一点,多少都行。”

他望着坂田,低声重复了一句:“请你帮帮忙。”
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坂田终于说。

“一个月之内我就可以归还,”顾嘉音说:“看在朋友一场,你借给我一点。或者你就看在,就看在都是医生……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“我可以给你东西作抵押,我给你食品,或者别的,你需要什么——”

“不是这个问题。”

“那是什么?”

“……这些药是给我的病人的。”

“你们的补给不是来了么?可我们已经彻底没药了。昨天有个小姑娘,腿给开水烫烂了,我连消炎的药都没有能开给她。”

坂田低着头,很久才说:“对不起,我不能。”

嘉音的声音有些发颤了:“因为我是中国人?”

“不,不是。”

“那是为什么?”

“……我不能这样做。”

“我一定会归还——”

“请不要再说了,”坂田低声道:“我请求你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请别说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这是……原则问题。”

“原则问题?”嘉音站起来:“你们跑到我们的地方来,杀我们人,占着我们的大楼、桌子、凳子,你现在跟我讲什么原则问题?”

坂田的脸涨得通红,很久之后才说:“我不想跟你争吵,请你……请你先离开这里。”但他立刻又感到于心不忍,轻声说:“请你多多保重,我会找机会去看望你。”

嘉音站在原地,那两盒肉罐头还突兀地放在桌子中央。他看着它们,感觉难言的荒谬在空中弥漫。坂田的头低垂着,他看不见他的表情,只看见他剃得很短的头发中有了一些白色。他叹了口气,把清单从坂田手里摘回来,用钢笔在上面写下几个数字。“这是鼓楼的电话,你要是愿意……”

对方没有抬起头,他也就没有把纸条递还给他,而是轻轻压在了一盒罐头下面。他倒退一小步,用日本的礼节向坂田微微鞠了一躬。坂田抬头注视他,目光含着深深的沮丧。他们都想说点什么,但又同时选择了无言。

门口就在这时响起一点声音,坂田侧头望了一下,脸忽然白了。嘉音回过头去,他于是看见,在咫尺之外,正对门的走廊上,站着一身戎装的小林。这个特务少佐戴着白手套,一只手扶着军刀,军帽压得很低,使脸庞陷于一片阴影,而那双眼睛就在这片阴影中磷火一样幽幽发光。贾彦和在他身旁站着,头埋得很低,双手在身侧老老实实地垂着。

四周忽然陷入古怪的静默,小林一步一步走进办公室,马靴踩出有力的声响。坂田站起来朝他敬礼,他轻轻点了下头,礼貌地说:“我想同顾大夫聊一聊,能否借用一下你这里?”

坂田低头瞟着顾嘉音,犹豫片刻,鞠躬离开了。小林走到桌子前,把那张清单从罐头下拿起来,放在面前扫了一眼。“顾大夫,你也真是奇怪。我主动送药给你你不接受,却来请求一个没有能力帮助你的人。我应该说你什么才好呢?”

嘉音没有答他,回头去看彦和:“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?”

彦和“啊?”了一声,神情茫然,心里充满感激。

小林在一旁说:“他不知道你在这。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,你的行踪不需要他来告诉。”他走到嘉音面前,将那纸清单塞回他手里:“怎么样,医院的事情想通了么?”

“我上次就告诉你了。”

“所以我多给了你几天时间。”

“多几天我也还是那个说法。”

“何必这么固执呢?”小林望着他:“连药都不能打动你么?或者你还心存侥幸,认为坂田少尉会良心发现?你不会需要我来告诉你,日本军人什么会做、什么不会做吧?”

嘉音没有回答,小林便离开他走到窗前,望向那些焚毁的商铺。他被光线刺激,微微眯了眯眼睛,之后就像是自言自语地说:“战争真是无情,好好的城市,烧成了这个模样。等临时正腐成立了,我要好好恢复这座城市,把那些烧毁的、炸毁的全都重建起来。我要建造一个新的南京。”

嘉音说:“人都没有了,房子重建起来又能怎么样?谁住进去呢?”

小林笑了笑,转身对他说:“是啊。就好像如果你死了,你那些所谓的气节就都毫无意义了,对不对?”

“只是对你来说毫无意义。”

“那药呢?”小林盯着他:“药对谁有意义?你的病人还在等着,没有药,他们中间也许有人会死。为什么不做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呢?你到我的医院工作,继续给人看病,我把药送到鼓楼,帮那里的人度过难关。这样不好么?”

“你何必对我这么客气呢?”顾嘉音也盯着他:“你不缺一个半吊子的外科医生。你应该做个人情把药给鼓楼送去,从你的人里调个真正做外科的来,再把我带回你们那个什么特高课,蒙上眼睛一枪打死。这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么?” 

“一枪打死?”小林笑了:“你对特高课的想象,就只到这样的程度么?好吧,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,是我自己的事,不过说起来也和你也有点关系。4年以前,有一个叫张敬饶的在北平的使馆区被刺敏感词杀了。他是平津第2集团军总司令,是日本的朋友,也就是特高课特别保护的对象。我那时候正好在北平工作,刺敏感词杀发生之后我们加紧追查,抓到三个人,都是小卒,唯一的价值就是知道一点情报。那次是我亲敏感词自拷问的。三个人分开审讯,我拿了一柄铁锤子,大概这么大,”他用手在胸前划出一个大大的图形:“我让人按住嫌犯的手,一锤一锤砸他的指头,从指尖砸到第二根骨节,砸烂为止。有两个人,到第四、五根指头就受不了了,知道的全都说了。还剩下一个人,十根指头砸得稀烂,可还是一个字不说。——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付他的么?” 

 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,像是看到了几年以前:“我把那两个招供的活活打死,尸体扔到郊外喂野狗,又把剩下这个手指包扎好,穿戴整齐放出去。之后我们按照供词突袭了一个情报点。很快我就听说,那个什么都没有招的人被怀疑是泄密者,由他的上级亲手处敏感词死了。——现在,你是不是对特高课有了一点新的认识了?” 

 那时彦和站在门口,大冬天额头却挂满汗珠。他抬眼去瞟嘉音,看见对方还在窗边沉默站着,逆着光看不清表情。他听见小林说:“顾大夫,我说这些只是想帮你做出决定。类似的方法我有很多,我保证你不会喜欢其中的任何一种。比如,你不会希望自己忽然遇到车祸、胸部以下完全瘫痪,是不是?我还可以让你像那个断了十根指头的人,瘫痪了却被自己人咒骂。不过我是一个公平的人,有惩罚就有奖赏。如果你愿意合作,奖赏的绝不仅仅是一些药品。你的前程全都会在里边,我保证。——好了,现在告诉我决定吧。我没有更多时间给你了。” 

 很长一阵沉默,嘉音终于说:“你能给我多少药?”

小林笑了:“你认为你值多少?”

嘉音没有说话,将清单递给他,小林仔细看了看,说:“我只能给你一半,卖给你。”

“给我八成。”

“可以。”小林说:“不过你也需要公平。既然药是我们日本的,你就有义务让病人知道受惠于谁。明天上午我会把药带到鼓楼医院,你当众接受这次馈赠。到时候我会向大家宣布,这些药物一方面是日本出于人道考虑赠送的,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你接受日本医院邀请的时候向我们积极争取的。我想这才叫做‘什么问题都解决了’[1]。”

他说着向嘉音伸出了右手:“那么,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吧。”

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嘉音说。

“后天早晨九点,去我那里报道。”小林说。嘉音没有同他握手,他便将手抽回来放在军刀上:“——要我送你么?”

“不用。”嘉音的声音很低,低得彦和几乎听不清了。

[1]暂时没有查到药品短缺和购买的资料,但马吉牧师有提到多次食品短缺。(例:“日本人送来一些米,不过大多数都是用我们手中的钱购买的。”马吉1月11日日记)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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